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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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因為要拍戲, 所以在錄制期間每個選手都要住在節目組裏，每個導師帶一個隊，但也要拍出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 以演播廳的場地遠遠不夠, 所以在錄制完室內的節目流程後，所有人都轉戰到了影視城。
除了住在同一個酒店，大家拍戲的組和棚都不一樣，在成品出來之前, 節目組會一直跟拍期間選手們的表現和在導師指導下的進步, 這個要作為每一期的素材剪輯後播出。
這樣一來到最後成品出現後大家也能看清每個人的進步和變化。
在錄制結束後小浮生就背著小包包拉著小行李箱跟著許素阿姨一起出發了, 一起出發的還有小跟屁蟲一樣的席疏。
席疏已經期末考試結束，有兩個月的暑假時間，原本說好要一起去綜藝節目玩，只不過節目暫時整改，所以現在他幹脆也背著包跟著一起住進了酒店。
用他的話來說, 他還可以照顧小孩。
小浮生想了想，留著哥哥一個人待在家裏沒有玩伴很不好, 所以就把他帶到了現場, 起初的打算是他可以跟大爸爸住在同一個酒店裏。
只是節目組一看這個小男孩顏值也不低，更是組裏“頂流”的玩伴，兩個小孩待在一起也很好, 只要不打擾節目的錄制就好了，故此席疏也在劇組留了下來。
現在小浮生手裏也拿到了韓西叔叔給的完整版劇本, 對比她們之前在鬼屋裏隨便說的那些，這個劇本明顯被潤色過, 很多細節都補充完全了，成了一個完完整整的懸疑劇。
而且同一隊的人她都很熟悉, 就是之前在鬼屋裏遇到的哥哥姐姐們。
“韓西是我哥哥啦。”在去影視城的車上，韓鈺說，“我給他推薦的這個本子，也趁機在畢業前給我們一個露面的機會。”
都是沒有出過社會的大學生，加上都是熟悉的人，所以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在韓老師手底下做一個配角有什麽不好。
每個人都從韓鈺那裏知道了韓西以前拍的那些故事有多好看，鏡頭有多厲害，哪怕不出名，至少片子的質量不會差。
“就當是暑假出來玩一玩就好啦。”韓鈺看了一眼許素，不好意思道，“而且能跟許素老師在一個組的話，一定會學到很多東西吧？”
“不一樣。”許素微笑，“我是經驗積累，但你們有系統學習過，我也該像你們學習。”
“許老師。”其他同學也紛紛探頭聊天，“你跟網上說的不太一樣。”
小浮生好奇地問：“哪裏不一樣呀？”
幾個人都不太好意思說，不過許素並不怎麽在意：“我可以聽。”
原本那個同學才說：“有些人會說你非科班出身，憑著臉走上來，所以心裏也有很多傲氣，年紀輕輕有那麽高的成就，也不愛搭理其他人。”
許素並不意外，只輕輕點了下頭。
小浮生卻也氣呼呼地說：“那些人也會這麽說我大爸爸。”
“大爸爸？”韓鈺楞了一下，“噢噢噢，你說闞祁老師，我們也經常看他過去的電影呢。”
“對呀，那大爸爸過去是不是也很厲害？”小浮生說，“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帶哥哥姐姐見一見我的大爸爸，他可厲害了呢，人也特別特別好，不要信那些人胡說八道。”
她激動地給自己爸爸媽媽維護聲譽，半個身子都要探出座位了，又被身旁的許素給拉了回去：“坐好，危險。”
“好嘟。”
旁邊眾人都看笑了：“我們當時還在猜許老師會不會也成為你的下一個媽媽了，沒想到還是聽你喊的阿姨，但你們相處也很像母女。”
這話讓許素和小浮生都楞了一下，後者低頭掰著手指。
許素卻很快反應過來，輕聲說：“她跟我的女兒也沒什麽不同。”
小孩頓時扭過頭來，眼裏亮晶晶的。
她就知道，媽媽也是也喜歡她的！
“對，許素阿姨也跟浮生的媽媽一樣。”
“你們這個家真是覆雜。”韓鈺又指著安安靜靜坐在後面看書的席疏，“這還有個哥哥呢，話說你哥哥學過演戲嗎？”
小浮生一臉嚴肅搖頭：“哥哥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
“難怪一上車就是在看書，放暑假都這麽努力。”
席疏：“。”
他微微擡頭，正好看到小孩從前面伸長脖子露出半個頭，漂亮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十分讚賞的樣子。
“哥哥在看什麽呀？”
默了默，他只好將自己手裏那本有關於編程的書封蓋起來，淡定地說：“五年級數學上冊。”
“哥哥已經想學會預習了。”小浮生鼓掌，“不會的可以問問浮生哦。”
提到這個話題，許素才想起來：“開了學你是不是也要去上學了？”
“是的呢。”小浮生點點頭，“但盛寧媽媽說了，浮生是去交朋友的。”
所以要是她還想做其他的工作，也是可以從學校請假的，因為跟學校說好了，開學就要把本學期的課程都考一次試，如果每一門都是95分以上，那就可以不用跟其他小朋友一樣每天上學啦。
如果她願意，考試合格以後也是可以跳級的。
“那崽崽，你加油跳級呀！”韓鈺聽得很激動，“我還有兩年就畢業了，你看有沒有可能你跳級來跟我做同學呢？”
“有點困難誒。”小浮生認真想了一下這個可能性。
倒不t是考不過，但是爸爸媽媽說了，她不能太小就去大學，因為年齡不合適，她不是去做科研的，是去玩的。
坐在後面還在偷偷開小差的席疏這次是真的沈默了，把那本課外的特長書收了起來，開始預習六年級的課程，雖然五年級的他都已經會了，可如果要趕上小孩的進度還差很多。
如果小孩真的有機會要跳級，那他可能會趕不上。
小小的席疏無聲嘆了口氣。
早知道就不讓媽媽把這個系統做得那麽聰明了。
也不對，如果沒有那麽聰明，小孩可能就沒這麽開心了。
他撐著下巴想了想，算了，還是自己努力一點吧，到時候就能保護好小孩了。
小孩雖然聰明，可在生活常識這方面有點欠缺，這跟她的過去的習慣有關，他也應該在這方面多學學。
一到影視城，韓西就很快召集所有人要去熟悉一下搭起來的棚子，偌大的酒店房間裏只剩下席疏一個人，他不能常在鏡頭裏面露面。
這是在錄節目，保鏢也都只能在暗裏保護，保姆們更是不能跟過來，但許素是會照顧老人孩子的，所以之前盛寧阿姨那裏沒有過分在意這些事情。
席疏想了想，把整個套房都熟悉了個遍。
然後拿出手機從頭開始學習家務和廚藝。
小孩跟以前不一樣，還要長身體，許素阿姨每天工作那麽辛苦回來還要給兩個孩子準備吃的，也很不應該。
他雖然對除小孩之外的人無感，可基本的道德禮儀也是懂的，以前媽媽教過。
哪怕在席家過得很不好，席疏對家務這些也不是很熟。
家裏那麽大，有那麽多傭人，不管出於面子還是什麽，也輪不到他來動手，只不過就是把他當做一個隱形人，不高興的時候把他拉出來遛一遛。
廚房那種地方除了悄悄去拿面包填飽肚子，他更是沒有碰過。
用小孩給的“零花錢”買了一些食材回來，他一邊播放著英語聽力一邊開始學習做飯，兩手抓。
花了大兩個小時，他才勉強做出一桌像樣一些的飯，雖然比不上家裏的廚師，但對比小孩那點現學的技能，也算是足夠了。
將垃圾桶裏那些廢掉的菜提出去扔掉，席疏心情很好地往回走。
這時，他手機響了起來。
這個電話，平時除了小孩和去接他放學的保姆會打，其他時間都是安安靜靜的。
他以為是小孩回來了。
可拿起來一看，上面是一個沒有備註卻讓他銘記於心的號碼。
席元凱回國了，他想。
電話一直響了第二遍，席疏才接起來。
“你出去多久了？”席元凱倒是開門見山就問。
席疏沒說話。
“半年了。”那邊已經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怎麽，在別人家待久了，就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家？”
好半天，席疏才淡淡問：“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你電話了？你是爹還是我是爹？”
席元凱過去被壓在前妻的光環下太久了，心裏永遠都有一道坎，總喜歡從別人身上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也不喜歡別人去忤逆他的想法，用此來滿足他那點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哪怕是像席疏這般的年紀，也清楚地知道這個男人的惡心之處。
當初跟母親聯姻的時候，為了母親家裏那些嫁妝，為了母親公司那些股份的時候，他為什麽就沒有自尊心了呢？
現在有權有勢了，母親過世了，他開始想起來他的自尊心了，可不可笑。
“我聽說你跟那個叫浮生的走得很近是不是？”席元凱問。
聽到這個名字，席疏的表情才有了變化，他冷著一張小臉：“你要說什麽？”
“不說什麽。”席元凱像是忽然找到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聲音也變得溫和通情達理，“前些時間我忙著國外公司的事情沒有辦法照顧好你們，這才想讓你跟朋友在外面好好玩，現在爸爸回來了，你也該回家了。”
席疏還沒說話，又聽他說：“如果你實在舍不得你的小朋友，也可以讓她一起來我們家裏玩，家裏這麽多傭人也能照顧好你們，而且你不是還有弟弟嗎？小孩子跟小孩子在一起才會有話題吧？我怎麽看她每天都跟一堆大人待在一起呢。”
雖然年紀小，但不代表席疏就不懂他話裏的意思了。
就是想把小孩帶到席家去，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呢？
以席元凱這種唯利是圖的人來說，小孩身上有他想要的利益，如今他國外的公司正是發展期，前段時間盛昭阿姨才回去，想必他也知道了小孩跟盛家的關系。
席疏想得的確不錯，開始得知席疏在外面的朋友家住時席元凱並沒有太在意，小孩子嘛，貪玩是正常的，而且席疏在外面住還省了很多心，至少也不會跟家裏那兩個再鬧住什麽幺蛾子來。
果不其然，席疏出去住的這段時間一來他耳根子都清凈了很多，家裏吳潔和小兒子也不再三天兩頭就跟他告狀了，眼不見心不煩，那兩人巴不得從此以後就不要再提起席疏這個名字。
原本以為會這麽一直下去，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國外這邊原本都談好的合作融資，到了最後簽合同的關頭，另一方就會臨時改變主意。
一而再再而三，席元凱也知道了不對勁。
多方打聽之下他才知道，那些人跟盛家都走得很近。
盛家這個家族，像是八爪魚一樣，每個地方都要沾一點他們家的勢力，平時雖然有意結交，但對方沒有這個意思他也不願意放下身段去討好，不是一路人就是了。
卻沒想到現在是對方主動要來成為他的絆腳石。
後來在跟吳潔打電話說這件事的時候，才聽說最近這個盛家在國內也是風頭很盛的，他讓人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原來跟大兒子交好的那個小朋友的母親，竟然就是盛家人。
盛家從不允許來源不明的外姓孩子進家門這件事誰都知道，可如今盛寧這麽大張旗鼓，家裏那些小輩紛紛站出來給那個叫浮生的小孩子撐腰，盛棟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別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清楚楚在網友發出來的游樂場的視頻裏看到了旁邊站著的那個老人。
盛棟。
他居然回國了，還以浮生外公的身份自居，那浮生這個小孩在盛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所以席元凱這才著急忙慌趕回國內，先不說自己的孩子現在正住在盛家，就在盛棟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叫回來，再帶上那個小女孩，這還能愁接近不了盛家的人嗎？
到時候國內外都可以合作的話，席家國外市場一定能夠穩定下來，成為下一個盛家也沒有任何問題。
席疏打開門進了酒店套房，看著滿桌子的菜，覺得有些嘲諷：“你不知道嗎？你的小兒子跟她鬧了矛盾的視頻已經傳遍全網了，讓她去你家？你想過後果嗎？”
“什麽你家我家的。”席元凱責備道，“小小年紀就就學會亂說話了，你是浮生的朋友，她跟你弟弟有了矛盾也是因為你，你不在中間調和反而助長這種矛盾，這就是你的不對，作為一個哥哥，你要知道事情的利大於弊，你弟弟這邊我已經教育過他了，到時候你把浮生帶來家裏玩，你弟弟會給她道歉的。”
席疏冷漠道：“她們把我從房間裏趕出來的時候為什麽不想想我是哥哥？我在外面這半年，一個電話都沒有的時候怎麽不想我是哥哥？發現我對你們有好處了，這時候想起我是哥哥了嗎？你們大人都是不要臉的嗎？”
第一次被兒子這麽頂撞的席元凱臉都綠了，好脾氣也消失殆盡，厲聲呵斥：“席疏，我是你爸爸！在好好跟你說話，你這是什麽態度！”
“你想要我對你用什麽態度？”席疏問，“我媽媽生病病重的時候不管不顧，在媽媽過世以後立刻轉移資產，讓她的心血化作泡影，把屬於我的那份遺產全都占為己有的人，我對他要有什麽態度。”
席元凱第一次從兒子嘴裏聽到這種話，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以為的小孩子心裏早就藏了這麽多事情，明明那時候他還是那麽小的年紀，怎麽會這麽清楚？
簡直跟他媽媽一模一樣。
“你懂什麽？”席元凱說，“我什麽時候要過你的東西，你在家裏少過你吃穿嗎？等你成年了，該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是你的監護人！這些東西你都是從哪裏學來的？”
“都是我的？”席疏問，“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席元凱現在只想先把公司的事情解決，“我騙一個小孩子做什麽？你是我的親兒子，以後我的所t有東西都是你的！”
席疏臉上劃過嘲諷的表情，電話裏卻沒透露出來，而是平靜地說：“除非你給我看公證書。”
這臭小子居然還知道公證書了？
席元凱一時之間居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給我看公證書，我也不要你的東西。”席疏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確，“一點那我成年，把屬於我媽媽的公司還給我，包括你曾經拿走的，屬於我媽媽以及我的股份。”
其實跟現在席家的資產比起來，那個已經倒閉的公司，以及那部分錢已經不值什麽了。
果然還是小孩子，席元凱想，這或許是他對他母親的執念。
“你媽媽的公司已經宣布破產了，到時候你想要新的公司，家裏旗下那麽多，你隨便都可以要。”
席疏卻只說：“我只要媽媽的，至於用什麽方法，那是你的事。”
席元凱簡直要被這個油鹽不進的兒子給氣死了，但轉念一想這樣也很好打發：“行，我都答應你，公證書也會交給你，現在能回家了吧？”
好久以後，席疏才幾可不察地應了聲：“好。”
等小浮生和許素阿姨回來，已經又是兩個小時後了，桌上的那些菜涼了又熱，原本做出來有的那一點點賣相此時也看不出來什麽。
可小浮生還是很驚喜，也阻止了哥哥要把它們倒掉的動作，爬上椅子就拿起了筷子：“浮生第一次知道哥哥會做飯！”
席疏依舊是原來的神色，看不出來變化，他坐在小孩身邊輕聲說：“第一次做，不好吃就不吃了，再吃其他的。”
“那怎麽行，小疏哥哥做的，浮生一定會吃完的。”小浮生拍拍桌面，“阿姨快坐，哥哥很聰明的，什麽都是一學就會，這個也一定很好吃。”
許素對這個小男孩感官一直不錯，平時話不多，也不像其他同齡人那樣鬧騰，處事很有禮貌也知進退，對於小孩能有這樣的玩伴也開心。
而且她還聽說，以前這個男孩的媽媽也是小浮生的媽媽之一。
“已經很不錯了。”許素嘗了一口，也不算違心，“阿姨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連鍋鏟都拿不穩。”
“是的是的。”小浮生跟著點頭，為了證明自己很喜歡哥哥做的飯，腮幫子鼓鼓的，“浮生像哥哥這麽大的時候，不對，浮生長到給個這麽大的時候，也想跟哥哥一樣優秀。”
真是個會捧場的小孩。
席疏笑了一下，撐著下巴：“那就多吃一些。”
這樣的好的小孩，他怎麽能送到席元凱那裏去呢。
明明那麽小被叫做家的地方，卻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界。
他略擡起一點頭，看到吃得額頭都冒出細汗的小孩，心道：那樣的地方，只適合他這樣的人去。
她只要站在光下就好了。
曾幾何時，席疏覺得小孩只是媽媽送給他的禮物，明明是他的物品，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得到便宜的人爭著搶著要成為她的家人。
他的苦難他的一切，都該是小孩跟他一起承擔。
只是現在他又忽然覺得，不會有人再讓他從黑暗裏走出來，願意安安靜靜度過那麽一段時間，也不會有人讓他找到一點對於未來的，關於美好的暢享。
她的確是媽媽送來的禮物，但卻不應該承擔他的過去。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就不會跟現在一樣，那麽自由那麽高興了。
吃完飯，為了第二天的拍攝，小浮生要先提前看一下自己的劇本。
她跟許素阿姨的劇本並不一樣，加上每天晚上都習慣了跟小疏哥哥待在一起指導他學習，所以這次也跟以前一樣。
她早早就抱著劇本和自己走哪帶哪的娃娃來到了小疏哥哥的房間，輕車熟路找了個小沙發坐下，又對坐在書桌前的哥哥道：“哥哥現在已經放假了，可以不用那麽辛苦，其他小孩這個時間都是在玩的。”
以現在哥哥的成績和努力，只好好好發展下去，一定不用去學美容美發的！
她也不是一個嚴格的老師，是要哥哥開心才好。
在書桌前的席疏打開了自己的背包，從裏面拿出一個盒子，轉過身來：“浮生。”
“怎麽啦？”
席疏抱著盒子走到她面前：“這個給你。”
“這是什麽呀？”
“我媽媽送我的禮物。”席疏說，“只不過它壞了，但我還是很珍惜，等以後我會把它修好的。”
小浮生接過去打開，發現裏面是一個手機：“手機嗎？浮生會修！”
她可是給小爹修好過手機的人！
席疏當然知道她會修，只不過這個手機跟駱遙叔叔那個只是被砸碎的不一樣，裏面的芯片都已經壞了，哪怕把外面修好如初，也沒有辦法知道裏面的內容。
他心裏清楚可能以後再也看不到這個手機打開，可還是想要留在身邊做個念想。
直到現在他也不清楚，自己是留著媽媽給的東西呢，還是留著媽媽當初說的，會陪他一起長大的那個孩子。
五年前的他在媽媽的葬禮上哭成了淚人，在得知媽媽的公司也沒有了，他的“小朋友”也不會再出現時，他整個天都是塌的。
媽媽不會回來了，他的小朋友也一個人被留在了手機裏面，以後沒有人陪她說話，陪她吃飯睡覺。
所以他當時想用這個方式證明，自己是一直守著她的。
“不用修。”席疏回過神，看著面前的小孩。
還好，雖然經歷了很多波折，但她還是好好長大了。
“你替我保存吧。”他說。
“好啊！”面對哥哥的信任，小浮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那哥哥什麽時候想看一看，就跟浮生說。”
她小心翼翼把盒子蓋上，跟抱著喜歡的娃娃一樣輕輕抱在懷裏。
席疏沈默了一會兒，才又說：“我明天，要回家了。”
小浮生沒聽明白，他的家不就是她的家嗎？
“哥哥不是說想跟浮生一起來玩嗎？是不是我沒有時間陪你呀。”她有點著急，“家裏有盛寧媽媽和外公，但是他們好像有事要忙。”
“回我的家。”席疏說，“姓席的那個家。”
一聽這話，小浮生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哥哥為什麽還要回去？浮生已經給你交過生活費了，那個家裏都是壞人。”
“我還會回來的。”席疏拍拍她的腦袋，雖然有點可恥，可他卻沒有辦法否認，他極其喜歡小孩為了自己著急上火的模樣。
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覺得小孩也是屬於他的。
“那哥哥還要回去做什麽？”
“去拿一些屬於我們的東西。”
屬於我們的？
小浮生從來沒去過席家，不知道自己有什麽東西會在那裏。
“你會被欺負嗎？”她問。
席疏眸色閃了閃，搖頭：“不會。”
“不然還是等浮生忙完了陪你去吧。”小浮生在他面前來回焦急地走著，“你們家那個小胖子，會打人的。”
至今她都不知道，當初在影視城那個巷子裏，是誰又回去把席志打得站不起身來。
“我不會讓他打我的。”席疏微微嘆了口氣，“你知道我多大了嗎？”
小浮生算了算：“跟浮生一樣，哥哥馬上十一歲了。”
她的生日跟哥哥的生日是同一天。
“嗯，十一歲了。”席疏說，“我比你大五歲，我是哥哥，應該是我來照顧你，不是你來照顧我。”
“可是我厲害呀！”
席疏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那我會變得比你更厲害，你相信我嗎？”
小孩一點猶豫都沒有：“信。”
“嗯。”席疏摸摸她的腦袋，“你在努力給我們好的生活，我也會努力，等我回來好不好？”
“那好叭。”小浮生緊緊抱著他的小盒子，目光是掩飾不住的擔憂：“那如果哥哥被欺負了，一定要跟浮生說，我去打那個小胖子！”
席疏笑了笑：“好。”
不知道為什麽，小浮生總是覺得哥哥好像哪裏變了，可她卻找不到原因。
她想起來了自己以前看到過關於青少年成長的書，為了照顧好哥哥，她可是有好好學習過的。
書裏說小孩子每個階段的想法都不一樣，十一二歲這個年紀，可能思想會慢慢變得成熟，有可能還會叛逆。
哥哥這是叛逆了嗎？
不對呀，叛逆是不聽話，可哥哥就是變得太聽話了，以前的他才像個什麽都不聽的小孩子。
那可能是哥哥早熟了？
那可不行，哥哥也是要度過正常小孩子那樣的階段的。
小浮生先把那個小盒子拿去自己的房間放好，又端來一杯牛奶放在哥哥桌上：“哥哥不看書了，喝牛奶睡覺吧。”
席疏有些意外，平常她最擔t心的就是自己不好好學習以後去學美容美發，今天卻一直都在催著他休息。
他感到有些好笑：“我不是不回來了。”
“我知道。”小浮生故作老成地點頭，語重心長踮起腳，算了拍不到，轉而拍拍他的肩膀，“但是哥哥也是要長身體的好孩子，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不急於這一時的。”
她催促著哥哥把牛奶喝完，又把自己的娃娃放到了床上：“哥哥過來，睡覺覺吧！”
席疏放杯子的動作微頓：“你今晚要跟哥哥睡？”
“嗯嗯。”小浮生點頭，“浮生很久都沒有跟哥哥一起睡啦，今天浮生給哥哥講故事，哄哥哥睡覺。”
她要給哥哥缺少的母愛，這樣哥哥就不用那麽早熟啦。
仔細想想，自從她忙著到處跑，身邊有多了什麽媽媽姨姨後，就沒有再跟他一起睡過了，上一次在房間裏他還睡在沙發上呢。
席疏點點頭：“那我洗完澡就來。”
“好哦！”
等席疏回來時，小浮生已經給他把床另一邊的被子掀開了，小娃娃也擺在那裏，像是為了哄他給他玩的，而她自己表情嚴肅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怎麽了？”
“在搜索哥哥應該喜歡什麽故事。”
席疏笑著按了按她的腦袋：“這裏真的是個搜索框嗎？”
“這裏是百科全書。”小浮生驕傲地說，“我可厲害了，哥哥說想聽什麽故事吧？”
席疏早就過了聽故事的年紀，跟普通小孩也不一樣，有興趣的事情實在是少，他思考了一下：“那就說說你的故事吧。”
“我的？”
“你以前的生活，是怎麽樣的？”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席疏就開始好奇她過去在手機裏的生活了，也可能是從不把她當做一個物品的時候開始吧。
“哥哥是說，有爸爸媽媽的，還是沒有爸爸媽媽的？”
“有的呢？”
“有的呀……”小浮生來到這個世界後就很少在回憶過去的事情了，她忙得團團轉，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想，反正爸爸媽媽都在身邊。
席疏：“從你有自我意識的時候開始說。”
跟普通人不一樣，小浮生的腦袋的確跟搜素引擎沒什麽區別，只要她願意記下來的，那些記憶從來不會變得模糊，所以她也清楚地記得自己有意識起是什麽樣的。
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很大，能聽到不同的人的聲音，可是卻看不到人。
起初她只是在那個爬不完的大城堡裏爬來爬去，有時候很可能爬一天都爬不出第一層，更多時間她都是爬累了就在原地休息，反正沒過一會兒她就會被傭人走過來抱回小搖籃裏。
那些傭人不會說話，沒有表情，在小浮生有了語言系統後曾經試圖跟他們交流過。
包括說——
“你好，我想去其他地方玩呀，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抱回去。”
“我想看看外面是什麽樣子。”
“你為什麽不說話呀。”
可沒有一次例外，這些傭人都不會跟她說話。
“會失望嗎？”席疏問。
小浮生搖搖頭，那時候她的情感系統並不完善，失望或許是有的，只是她體會不到，因為她很快就找到了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然後我就遇到哥哥了。”
哥哥不會說話，也不像盛寧媽媽那樣一天大半時間都在到處玩，只有少部分時間會抽空出來給她分享生活。
“哥哥，你知道我是怎麽教你說話的嗎？”她問。
“嗯？”
“盛寧媽媽給我說的那些，我就說給你聽，因為只有哥哥會聽我說話。”
那時候她還沒遇到其他爸爸媽媽呢，世界裏只有盛寧媽媽和哥哥。
在沒有盛寧媽媽的時間裏，她的世界裏就只有哥哥嘟嘟囔囔的聲音，他不會說話，只會抱著手機整天“哈”“哇”“嗚”。
小浮生都要急死了。
為什麽同樣都是抱奶瓶，同樣睡在小搖籃裏，這個小娃娃就那麽笨呢？
可她只能看著天空幹著急，並且憑借自己優秀的理解能力知道了每次這個小娃娃發出單音節的時候就是想要幹什麽。
他可能餓了，他拉粑粑了，他生氣了。
這個小娃娃還挺麻煩的，不像她，好像都沒有這些煩惱。
可後來漸漸的，當她有了感情系統後，她就開始知道有種情緒叫做羨慕。
天空裏那個小娃娃每次表達了自己的情緒後，旁邊總是有人會知道，他的媽媽會在旁邊輕聲細語地哄他，不厭其煩地教他怎麽喊媽媽。
所以小浮生在有了語言系統後，第一個學會的詞也是媽媽。
每次聽到小娃娃的母親在教他喊的時候，她就會在手機裏替他回答：“媽媽。”
真笨呀，她都會叫了，可是這個小娃娃還是學不會。
再後來小浮生就學著用這個詞叫盛寧媽媽了，起初的時候盛寧媽媽還覺得很好笑，跟她說：“我才十四歲，你不能叫我媽媽。”
噢，她不可以叫。
所以小浮生就忍著了，只有在借著教小娃娃說話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地催他：“那是媽媽！”
“你都有媽媽了，你還不會叫，真是可惡啊！”
再後來她陸續有了其他的爸爸媽媽，可能是大家會長大，也可能真的把她當成了一個孩子，所以爸爸媽媽這個詞也被漸漸地喊了起來。
只不過這個時候小浮生就不執著於要喊爸爸媽媽了，因為那個小娃娃已經在開始學走路了。
而且他特別嬌氣，只要是摔倒了就一定會哭，哭了就會有人哄他。
每一次小浮生聽到咚的聲音，就恨不得出去替他走兩圈：“你不許哭，你媽媽又要來哄你了！”
她不用學走路，好像自然而然就會走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跌到有多疼，但她知道疼了是有人哄的。
很長一段時間小浮生都在琢磨著自己怎麽樣才能疼呢？什麽是疼的感覺呢？
她想學著這個笨蛋娃娃一樣走幾步摔一跤，可是跌到地上的時候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有那些沈默的傭人會著急莽荒又把她抱回去，再次回到原來的起點。
她只能在原地不停地擺動自己的手腳，教那個笨蛋娃娃一步步走路：“你看，像我這樣，走呀走呀，你看得見嗎？”
席疏當然看不見，那些記憶他甚至都是模糊的。
所以他並不知道在被他遺忘了的那段時間裏，曾經也有一個小朋友，在真情實感地陪著他長大過。
“我以前也給你講過故事的。”小浮生說，“盛寧媽媽有很多故事，每次你半夜醒來要哭要鬧的時候，都是我在說那些故事哄你睡覺哦，這樣你媽媽就不用那麽辛苦啦。”
這個席疏的記憶裏倒是有，他記得母親曾經說過他小時候睡覺很乖，基本不會半夜醒來哭鬧。
原來是那個時候他有其他人帶。
“後來，哥哥就會叫浮生了。”小浮生眼睛微微發亮，“哥哥都不會叫爸爸的時候，就叫了浮生的名字。”
她清楚地記得那天哥哥還在學走路，她也在仰著頭看天空，一遍一遍教他走路的要領，在他摔倒後又要再一次哭出聲時，她趕緊說：“不許哭，小寶寶要堅強一點，浮生都沒哭過的！”
那一刻，席疏寶寶要哭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好像爬到了手機旁邊，窸窸窣窣鼓搗著。
“你拍拍自己吧。”小浮生教他，“你拍拍自己的腳腳，這樣就可以自己安慰自己啦，浮生就是這麽做的！”
她不能像這個小寶寶一樣感受到爸爸媽媽的懷抱和安慰，所以每次聽到寶寶媽媽安慰他的時候，她就會自己抱抱自己，就像是也被抱住了一樣。
“那時候哥哥就喊了一聲，浮生。”她激動地說，“雖然很模糊，但我一定聽清楚啦，就是浮生！”
就在她再一次給哥哥示範，跟以前一樣抱住自己的時候，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疏哥哥？”
“浮生。”席疏抱著她，清晰地喊出她的名字，“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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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拍戲, 所以在錄制期間每個選手都要住在節目組裏，每個導師帶一個隊，但也要拍出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 以演播廳的場地遠遠不夠, 所以在錄制完室內的節目流程後，所有人都轉戰到了影視城。
除了住在同一個酒店，大家拍戲的組和棚都不一樣，在成品出來之前, 節目組會一直跟拍期間選手們的表現和在導師指導下的進步, 這個要作為每一期的素材剪輯後播出。
這樣一來到最後成品出現後大家也能看清每個人的進步和變化。
在錄制結束後小浮生就背著小包包拉著小行李箱跟著許素阿姨一起出發了, 一起出發的還有小跟屁蟲一樣的席疏。
席疏已經期末考試結束，有兩個月的暑假時間，原本說好要一起去綜藝節目玩，只不過節目暫時整改，所以現在他幹脆也背著包跟著一起住進了酒店。
用他的話來說, 他還可以照顧小孩。
小浮生想了想，留著哥哥一個人待在家裏沒有玩伴很不好, 所以就把他帶到了現場, 起初的打算是他可以跟大爸爸住在同一個酒店裏。
只是節目組一看這個小男孩顏值也不低，更是組裏“頂流”的玩伴，兩個小孩待在一起也很好, 只要不打擾節目的錄制就好了，故此席疏也在劇組留了下來。
現在小浮生手裏也拿到了韓西叔叔給的完整版劇本, 對比她們之前在鬼屋裏隨便說的那些，這個劇本明顯被潤色過, 很多細節都補充完全了，成了一個完完整整的懸疑劇。
而且同一隊的人她都很熟悉, 就是之前在鬼屋裏遇到的哥哥姐姐們。
“韓西是我哥哥啦。”在去影視城的車上，韓鈺說，“我給他推薦的這個本子，也趁機在畢業前給我們一個露面的機會。”
都是沒有出過社會的大學生，加上都是熟悉的人，所以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在韓老師手底下做一個配角有什麽不好。
每個人都從韓鈺那裏知道了韓西以前拍的那些故事有多好看，鏡頭有多厲害，哪怕不出名，至少片子的質量不會差。
“就當是暑假出來玩一玩就好啦。”韓鈺看了一眼許素，不好意思道，“而且能跟許素老師在一個組的話，一定會學到很多東西吧？”
“不一樣。”許素微笑，“我是經驗積累，但你們有系統學習過，我也該像你們學習。”
“許老師。”其他同學也紛紛探頭聊天，“你跟網上說的不太一樣。”
小浮生好奇地問：“哪裏不一樣呀？”
幾個人都不太好意思說，不過許素並不怎麽在意：“我可以聽。”
原本那個同學才說：“有些人會說你非科班出身，憑著臉走上來，所以心裏也有很多傲氣，年紀輕輕有那麽高的成就，也不愛搭理其他人。”
許素並不意外，只輕輕點了下頭。
小浮生卻也氣呼呼地說：“那些人也會這麽說我大爸爸。”
“大爸爸？”韓鈺楞了一下，“噢噢噢，你說闞祁老師，我們也經常看他過去的電影呢。”
“對呀，那大爸爸過去是不是也很厲害？”小浮生說，“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帶哥哥姐姐見一見我的大爸爸，他可厲害了呢，人也特別特別好，不要信那些人胡說八道。”
她激動地給自己爸爸媽媽維護聲譽，半個身子都要探出座位了，又被身旁的許素給拉了回去：“坐好，危險。”
“好嘟。”
旁邊眾人都看笑了：“我們當時還在猜許老師會不會也成為你的下一個媽媽了，沒想到還是聽你喊的阿姨，但你們相處也很像母女。”
這話讓許素和小浮生都楞了一下，後者低頭掰著手指。
許素卻很快反應過來，輕聲說：“她跟我的女兒也沒什麽不同。”
小孩頓時扭過頭來，眼裏亮晶晶的。
她就知道，媽媽也是也喜歡她的！
“對，許素阿姨也跟浮生的媽媽一樣。”
“你們這個家真是覆雜。”韓鈺又指著安安靜靜坐在後面看書的席疏，“這還有個哥哥呢，話說你哥哥學過演戲嗎？”
小浮生一臉嚴肅搖頭：“哥哥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
“難怪一上車就是在看書，放暑假都這麽努力。”
席疏：“。”
他微微擡頭，正好看到小孩從前面伸長脖子露出半個頭，漂亮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十分讚賞的樣子。
“哥哥在看什麽呀？”
默了默，他只好將自己手裏那本有關於編程的書封蓋起來，淡定地說：“五年級數學上冊。”
“哥哥已經想學會預習了。”小浮生鼓掌，“不會的可以問問浮生哦。”
提到這個話題，許素才想起來：“開了學你是不是也要去上學了？”
“是的呢。”小浮生點點頭，“但盛寧媽媽說了，浮生是去交朋友的。”
所以要是她還想做其他的工作，也是可以從學校請假的，因為跟學校說好了，開學就要把本學期的課程都考一次試，如果每一門都是95分以上，那就可以不用跟其他小朋友一樣每天上學啦。
如果她願意，考試合格以後也是可以跳級的。
“那崽崽，你加油跳級呀！”韓鈺聽得很激動，“我還有兩年就畢業了，你看有沒有可能你跳級來跟我做同學呢？”
“有點困難誒。”小浮生認真想了一下這個可能性。
倒不t是考不過，但是爸爸媽媽說了，她不能太小就去大學，因為年齡不合適，她不是去做科研的，是去玩的。
坐在後面還在偷偷開小差的席疏這次是真的沈默了，把那本課外的特長書收了起來，開始預習六年級的課程，雖然五年級的他都已經會了，可如果要趕上小孩的進度還差很多。
如果小孩真的有機會要跳級，那他可能會趕不上。
小小的席疏無聲嘆了口氣。
早知道就不讓媽媽把這個系統做得那麽聰明了。
也不對，如果沒有那麽聰明，小孩可能就沒這麽開心了。
他撐著下巴想了想，算了，還是自己努力一點吧，到時候就能保護好小孩了。
小孩雖然聰明，可在生活常識這方面有點欠缺，這跟她的過去的習慣有關，他也應該在這方面多學學。
一到影視城，韓西就很快召集所有人要去熟悉一下搭起來的棚子，偌大的酒店房間裏只剩下席疏一個人，他不能常在鏡頭裏面露面。
這是在錄節目，保鏢也都只能在暗裏保護，保姆們更是不能跟過來，但許素是會照顧老人孩子的，所以之前盛寧阿姨那裏沒有過分在意這些事情。
席疏想了想，把整個套房都熟悉了個遍。
然後拿出手機從頭開始學習家務和廚藝。
小孩跟以前不一樣，還要長身體，許素阿姨每天工作那麽辛苦回來還要給兩個孩子準備吃的，也很不應該。
他雖然對除小孩之外的人無感，可基本的道德禮儀也是懂的，以前媽媽教過。
哪怕在席家過得很不好，席疏對家務這些也不是很熟。
家裏那麽大，有那麽多傭人，不管出於面子還是什麽，也輪不到他來動手，只不過就是把他當做一個隱形人，不高興的時候把他拉出來遛一遛。
廚房那種地方除了悄悄去拿面包填飽肚子，他更是沒有碰過。
用小孩給的“零花錢”買了一些食材回來，他一邊播放著英語聽力一邊開始學習做飯，兩手抓。
花了大兩個小時，他才勉強做出一桌像樣一些的飯，雖然比不上家裏的廚師，但對比小孩那點現學的技能，也算是足夠了。
將垃圾桶裏那些廢掉的菜提出去扔掉，席疏心情很好地往回走。
這時，他手機響了起來。
這個電話，平時除了小孩和去接他放學的保姆會打，其他時間都是安安靜靜的。
他以為是小孩回來了。
可拿起來一看，上面是一個沒有備註卻讓他銘記於心的號碼。
席元凱回國了，他想。
電話一直響了第二遍，席疏才接起來。
“你出去多久了？”席元凱倒是開門見山就問。
席疏沒說話。
“半年了。”那邊已經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怎麽，在別人家待久了，就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家？”
好半天，席疏才淡淡問：“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你電話了？你是爹還是我是爹？”
席元凱過去被壓在前妻的光環下太久了，心裏永遠都有一道坎，總喜歡從別人身上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也不喜歡別人去忤逆他的想法，用此來滿足他那點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哪怕是像席疏這般的年紀，也清楚地知道這個男人的惡心之處。
當初跟母親聯姻的時候，為了母親家裏那些嫁妝，為了母親公司那些股份的時候，他為什麽就沒有自尊心了呢？
現在有權有勢了，母親過世了，他開始想起來他的自尊心了，可不可笑。
“我聽說你跟那個叫浮生的走得很近是不是？”席元凱問。
聽到這個名字，席疏的表情才有了變化，他冷著一張小臉：“你要說什麽？”
“不說什麽。”席元凱像是忽然找到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聲音也變得溫和通情達理，“前些時間我忙著國外公司的事情沒有辦法照顧好你們，這才想讓你跟朋友在外面好好玩，現在爸爸回來了，你也該回家了。”
席疏還沒說話，又聽他說：“如果你實在舍不得你的小朋友，也可以讓她一起來我們家裏玩，家裏這麽多傭人也能照顧好你們，而且你不是還有弟弟嗎？小孩子跟小孩子在一起才會有話題吧？我怎麽看她每天都跟一堆大人待在一起呢。”
雖然年紀小，但不代表席疏就不懂他話裏的意思了。
就是想把小孩帶到席家去，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呢？
以席元凱這種唯利是圖的人來說，小孩身上有他想要的利益，如今他國外的公司正是發展期，前段時間盛昭阿姨才回去，想必他也知道了小孩跟盛家的關系。
席疏想得的確不錯，開始得知席疏在外面的朋友家住時席元凱並沒有太在意，小孩子嘛，貪玩是正常的，而且席疏在外面住還省了很多心，至少也不會跟家裏那兩個再鬧住什麽幺蛾子來。
果不其然，席疏出去住的這段時間一來他耳根子都清凈了很多，家裏吳潔和小兒子也不再三天兩頭就跟他告狀了，眼不見心不煩，那兩人巴不得從此以後就不要再提起席疏這個名字。
原本以為會這麽一直下去，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國外這邊原本都談好的合作融資，到了最後簽合同的關頭，另一方就會臨時改變主意。
一而再再而三，席元凱也知道了不對勁。
多方打聽之下他才知道，那些人跟盛家都走得很近。
盛家這個家族，像是八爪魚一樣，每個地方都要沾一點他們家的勢力，平時雖然有意結交，但對方沒有這個意思他也不願意放下身段去討好，不是一路人就是了。
卻沒想到現在是對方主動要來成為他的絆腳石。
後來在跟吳潔打電話說這件事的時候，才聽說最近這個盛家在國內也是風頭很盛的，他讓人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原來跟大兒子交好的那個小朋友的母親，竟然就是盛家人。
盛家從不允許來源不明的外姓孩子進家門這件事誰都知道，可如今盛寧這麽大張旗鼓，家裏那些小輩紛紛站出來給那個叫浮生的小孩子撐腰，盛棟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別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清楚楚在網友發出來的游樂場的視頻裏看到了旁邊站著的那個老人。
盛棟。
他居然回國了，還以浮生外公的身份自居，那浮生這個小孩在盛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所以席元凱這才著急忙慌趕回國內，先不說自己的孩子現在正住在盛家，就在盛棟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叫回來，再帶上那個小女孩，這還能愁接近不了盛家的人嗎？
到時候國內外都可以合作的話，席家國外市場一定能夠穩定下來，成為下一個盛家也沒有任何問題。
席疏打開門進了酒店套房，看著滿桌子的菜，覺得有些嘲諷：“你不知道嗎？你的小兒子跟她鬧了矛盾的視頻已經傳遍全網了，讓她去你家？你想過後果嗎？”
“什麽你家我家的。”席元凱責備道，“小小年紀就就學會亂說話了，你是浮生的朋友，她跟你弟弟有了矛盾也是因為你，你不在中間調和反而助長這種矛盾，這就是你的不對，作為一個哥哥，你要知道事情的利大於弊，你弟弟這邊我已經教育過他了，到時候你把浮生帶來家裏玩，你弟弟會給她道歉的。”
席疏冷漠道：“她們把我從房間裏趕出來的時候為什麽不想想我是哥哥？我在外面這半年，一個電話都沒有的時候怎麽不想我是哥哥？發現我對你們有好處了，這時候想起我是哥哥了嗎？你們大人都是不要臉的嗎？”
第一次被兒子這麽頂撞的席元凱臉都綠了，好脾氣也消失殆盡，厲聲呵斥：“席疏，我是你爸爸！在好好跟你說話，你這是什麽態度！”
“你想要我對你用什麽態度？”席疏問，“我媽媽生病病重的時候不管不顧，在媽媽過世以後立刻轉移資產，讓她的心血化作泡影，把屬於我的那份遺產全都占為己有的人，我對他要有什麽態度。”
席元凱第一次從兒子嘴裏聽到這種話，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以為的小孩子心裏早就藏了這麽多事情，明明那時候他還是那麽小的年紀，怎麽會這麽清楚？
簡直跟他媽媽一模一樣。
“你懂什麽？”席元凱說，“我什麽時候要過你的東西，你在家裏少過你吃穿嗎？等你成年了，該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是你的監護人！這些東西你都是從哪裏學來的？”
“都是我的？”席疏問，“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席元凱現在只想先把公司的事情解決，“我騙一個小孩子做什麽？你是我的親兒子，以後我的所t有東西都是你的！”
席疏臉上劃過嘲諷的表情，電話裏卻沒透露出來，而是平靜地說：“除非你給我看公證書。”
這臭小子居然還知道公證書了？
席元凱一時之間居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給我看公證書，我也不要你的東西。”席疏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確，“一點那我成年，把屬於我媽媽的公司還給我，包括你曾經拿走的，屬於我媽媽以及我的股份。”
其實跟現在席家的資產比起來，那個已經倒閉的公司，以及那部分錢已經不值什麽了。
果然還是小孩子，席元凱想，這或許是他對他母親的執念。
“你媽媽的公司已經宣布破產了，到時候你想要新的公司，家裏旗下那麽多，你隨便都可以要。”
席疏卻只說：“我只要媽媽的，至於用什麽方法，那是你的事。”
席元凱簡直要被這個油鹽不進的兒子給氣死了，但轉念一想這樣也很好打發：“行，我都答應你，公證書也會交給你，現在能回家了吧？”
好久以後，席疏才幾可不察地應了聲：“好。”
等小浮生和許素阿姨回來，已經又是兩個小時後了，桌上的那些菜涼了又熱，原本做出來有的那一點點賣相此時也看不出來什麽。
可小浮生還是很驚喜，也阻止了哥哥要把它們倒掉的動作，爬上椅子就拿起了筷子：“浮生第一次知道哥哥會做飯！”
席疏依舊是原來的神色，看不出來變化，他坐在小孩身邊輕聲說：“第一次做，不好吃就不吃了，再吃其他的。”
“那怎麽行，小疏哥哥做的，浮生一定會吃完的。”小浮生拍拍桌面，“阿姨快坐，哥哥很聰明的，什麽都是一學就會，這個也一定很好吃。”
許素對這個小男孩感官一直不錯，平時話不多，也不像其他同齡人那樣鬧騰，處事很有禮貌也知進退，對於小孩能有這樣的玩伴也開心。
而且她還聽說，以前這個男孩的媽媽也是小浮生的媽媽之一。
“已經很不錯了。”許素嘗了一口，也不算違心，“阿姨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連鍋鏟都拿不穩。”
“是的是的。”小浮生跟著點頭，為了證明自己很喜歡哥哥做的飯，腮幫子鼓鼓的，“浮生像哥哥這麽大的時候，不對，浮生長到給個這麽大的時候，也想跟哥哥一樣優秀。”
真是個會捧場的小孩。
席疏笑了一下，撐著下巴：“那就多吃一些。”
這樣的好的小孩，他怎麽能送到席元凱那裏去呢。
明明那麽小被叫做家的地方，卻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界。
他略擡起一點頭，看到吃得額頭都冒出細汗的小孩，心道：那樣的地方，只適合他這樣的人去。
她只要站在光下就好了。
曾幾何時，席疏覺得小孩只是媽媽送給他的禮物，明明是他的物品，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得到便宜的人爭著搶著要成為她的家人。
他的苦難他的一切，都該是小孩跟他一起承擔。
只是現在他又忽然覺得，不會有人再讓他從黑暗裏走出來，願意安安靜靜度過那麽一段時間，也不會有人讓他找到一點對於未來的，關於美好的暢享。
她的確是媽媽送來的禮物，但卻不應該承擔他的過去。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就不會跟現在一樣，那麽自由那麽高興了。
吃完飯，為了第二天的拍攝，小浮生要先提前看一下自己的劇本。
她跟許素阿姨的劇本並不一樣，加上每天晚上都習慣了跟小疏哥哥待在一起指導他學習，所以這次也跟以前一樣。
她早早就抱著劇本和自己走哪帶哪的娃娃來到了小疏哥哥的房間，輕車熟路找了個小沙發坐下，又對坐在書桌前的哥哥道：“哥哥現在已經放假了，可以不用那麽辛苦，其他小孩這個時間都是在玩的。”
以現在哥哥的成績和努力，只好好好發展下去，一定不用去學美容美發的！
她也不是一個嚴格的老師，是要哥哥開心才好。
在書桌前的席疏打開了自己的背包，從裏面拿出一個盒子，轉過身來：“浮生。”
“怎麽啦？”
席疏抱著盒子走到她面前：“這個給你。”
“這是什麽呀？”
“我媽媽送我的禮物。”席疏說，“只不過它壞了，但我還是很珍惜，等以後我會把它修好的。”
小浮生接過去打開，發現裏面是一個手機：“手機嗎？浮生會修！”
她可是給小爹修好過手機的人！
席疏當然知道她會修，只不過這個手機跟駱遙叔叔那個只是被砸碎的不一樣，裏面的芯片都已經壞了，哪怕把外面修好如初，也沒有辦法知道裏面的內容。
他心裏清楚可能以後再也看不到這個手機打開，可還是想要留在身邊做個念想。
直到現在他也不清楚，自己是留著媽媽給的東西呢，還是留著媽媽當初說的，會陪他一起長大的那個孩子。
五年前的他在媽媽的葬禮上哭成了淚人，在得知媽媽的公司也沒有了，他的“小朋友”也不會再出現時，他整個天都是塌的。
媽媽不會回來了，他的小朋友也一個人被留在了手機裏面，以後沒有人陪她說話，陪她吃飯睡覺。
所以他當時想用這個方式證明，自己是一直守著她的。
“不用修。”席疏回過神，看著面前的小孩。
還好，雖然經歷了很多波折，但她還是好好長大了。
“你替我保存吧。”他說。
“好啊！”面對哥哥的信任，小浮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那哥哥什麽時候想看一看，就跟浮生說。”
她小心翼翼把盒子蓋上，跟抱著喜歡的娃娃一樣輕輕抱在懷裏。
席疏沈默了一會兒，才又說：“我明天，要回家了。”
小浮生沒聽明白，他的家不就是她的家嗎？
“哥哥不是說想跟浮生一起來玩嗎？是不是我沒有時間陪你呀。”她有點著急，“家裏有盛寧媽媽和外公，但是他們好像有事要忙。”
“回我的家。”席疏說，“姓席的那個家。”
一聽這話，小浮生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哥哥為什麽還要回去？浮生已經給你交過生活費了，那個家裏都是壞人。”
“我還會回來的。”席疏拍拍她的腦袋，雖然有點可恥，可他卻沒有辦法否認，他極其喜歡小孩為了自己著急上火的模樣。
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覺得小孩也是屬於他的。
“那哥哥還要回去做什麽？”
“去拿一些屬於我們的東西。”
屬於我們的？
小浮生從來沒去過席家，不知道自己有什麽東西會在那裏。
“你會被欺負嗎？”她問。
席疏眸色閃了閃，搖頭：“不會。”
“不然還是等浮生忙完了陪你去吧。”小浮生在他面前來回焦急地走著，“你們家那個小胖子，會打人的。”
至今她都不知道，當初在影視城那個巷子裏，是誰又回去把席志打得站不起身來。
“我不會讓他打我的。”席疏微微嘆了口氣，“你知道我多大了嗎？”
小浮生算了算：“跟浮生一樣，哥哥馬上十一歲了。”
她的生日跟哥哥的生日是同一天。
“嗯，十一歲了。”席疏說，“我比你大五歲，我是哥哥，應該是我來照顧你，不是你來照顧我。”
“可是我厲害呀！”
席疏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那我會變得比你更厲害，你相信我嗎？”
小孩一點猶豫都沒有：“信。”
“嗯。”席疏摸摸她的腦袋，“你在努力給我們好的生活，我也會努力，等我回來好不好？”
“那好叭。”小浮生緊緊抱著他的小盒子，目光是掩飾不住的擔憂：“那如果哥哥被欺負了，一定要跟浮生說，我去打那個小胖子！”
席疏笑了笑：“好。”
不知道為什麽，小浮生總是覺得哥哥好像哪裏變了，可她卻找不到原因。
她想起來了自己以前看到過關於青少年成長的書，為了照顧好哥哥，她可是有好好學習過的。
書裏說小孩子每個階段的想法都不一樣，十一二歲這個年紀，可能思想會慢慢變得成熟，有可能還會叛逆。
哥哥這是叛逆了嗎？
不對呀，叛逆是不聽話，可哥哥就是變得太聽話了，以前的他才像個什麽都不聽的小孩子。
那可能是哥哥早熟了？
那可不行，哥哥也是要度過正常小孩子那樣的階段的。
小浮生先把那個小盒子拿去自己的房間放好，又端來一杯牛奶放在哥哥桌上：“哥哥不看書了，喝牛奶睡覺吧。”
席疏有些意外，平常她最擔t心的就是自己不好好學習以後去學美容美發，今天卻一直都在催著他休息。
他感到有些好笑：“我不是不回來了。”
“我知道。”小浮生故作老成地點頭，語重心長踮起腳，算了拍不到，轉而拍拍他的肩膀，“但是哥哥也是要長身體的好孩子，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不急於這一時的。”
她催促著哥哥把牛奶喝完，又把自己的娃娃放到了床上：“哥哥過來，睡覺覺吧！”
席疏放杯子的動作微頓：“你今晚要跟哥哥睡？”
“嗯嗯。”小浮生點頭，“浮生很久都沒有跟哥哥一起睡啦，今天浮生給哥哥講故事，哄哥哥睡覺。”
她要給哥哥缺少的母愛，這樣哥哥就不用那麽早熟啦。
仔細想想，自從她忙著到處跑，身邊有多了什麽媽媽姨姨後，就沒有再跟他一起睡過了，上一次在房間裏他還睡在沙發上呢。
席疏點點頭：“那我洗完澡就來。”
“好哦！”
等席疏回來時，小浮生已經給他把床另一邊的被子掀開了，小娃娃也擺在那裏，像是為了哄他給他玩的，而她自己表情嚴肅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怎麽了？”
“在搜索哥哥應該喜歡什麽故事。”
席疏笑著按了按她的腦袋：“這裏真的是個搜索框嗎？”
“這裏是百科全書。”小浮生驕傲地說，“我可厲害了，哥哥說想聽什麽故事吧？”
席疏早就過了聽故事的年紀，跟普通小孩也不一樣，有興趣的事情實在是少，他思考了一下：“那就說說你的故事吧。”
“我的？”
“你以前的生活，是怎麽樣的？”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席疏就開始好奇她過去在手機裏的生活了，也可能是從不把她當做一個物品的時候開始吧。
“哥哥是說，有爸爸媽媽的，還是沒有爸爸媽媽的？”
“有的呢？”
“有的呀……”小浮生來到這個世界後就很少在回憶過去的事情了，她忙得團團轉，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想，反正爸爸媽媽都在身邊。
席疏：“從你有自我意識的時候開始說。”
跟普通人不一樣，小浮生的腦袋的確跟搜素引擎沒什麽區別，只要她願意記下來的，那些記憶從來不會變得模糊，所以她也清楚地記得自己有意識起是什麽樣的。
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很大，能聽到不同的人的聲音，可是卻看不到人。
起初她只是在那個爬不完的大城堡裏爬來爬去，有時候很可能爬一天都爬不出第一層，更多時間她都是爬累了就在原地休息，反正沒過一會兒她就會被傭人走過來抱回小搖籃裏。
那些傭人不會說話，沒有表情，在小浮生有了語言系統後曾經試圖跟他們交流過。
包括說——
“你好，我想去其他地方玩呀，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抱回去。”
“我想看看外面是什麽樣子。”
“你為什麽不說話呀。”
可沒有一次例外，這些傭人都不會跟她說話。
“會失望嗎？”席疏問。
小浮生搖搖頭，那時候她的情感系統並不完善，失望或許是有的，只是她體會不到，因為她很快就找到了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然後我就遇到哥哥了。”
哥哥不會說話，也不像盛寧媽媽那樣一天大半時間都在到處玩，只有少部分時間會抽空出來給她分享生活。
“哥哥，你知道我是怎麽教你說話的嗎？”她問。
“嗯？”
“盛寧媽媽給我說的那些，我就說給你聽，因為只有哥哥會聽我說話。”
那時候她還沒遇到其他爸爸媽媽呢，世界裏只有盛寧媽媽和哥哥。
在沒有盛寧媽媽的時間裏，她的世界裏就只有哥哥嘟嘟囔囔的聲音，他不會說話，只會抱著手機整天“哈”“哇”“嗚”。
小浮生都要急死了。
為什麽同樣都是抱奶瓶，同樣睡在小搖籃裏，這個小娃娃就那麽笨呢？
可她只能看著天空幹著急，並且憑借自己優秀的理解能力知道了每次這個小娃娃發出單音節的時候就是想要幹什麽。
他可能餓了，他拉粑粑了，他生氣了。
這個小娃娃還挺麻煩的，不像她，好像都沒有這些煩惱。
可後來漸漸的，當她有了感情系統後，她就開始知道有種情緒叫做羨慕。
天空裏那個小娃娃每次表達了自己的情緒後，旁邊總是有人會知道，他的媽媽會在旁邊輕聲細語地哄他，不厭其煩地教他怎麽喊媽媽。
所以小浮生在有了語言系統後，第一個學會的詞也是媽媽。
每次聽到小娃娃的母親在教他喊的時候，她就會在手機裏替他回答：“媽媽。”
真笨呀，她都會叫了，可是這個小娃娃還是學不會。
再後來小浮生就學著用這個詞叫盛寧媽媽了，起初的時候盛寧媽媽還覺得很好笑，跟她說：“我才十四歲，你不能叫我媽媽。”
噢，她不可以叫。
所以小浮生就忍著了，只有在借著教小娃娃說話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地催他：“那是媽媽！”
“你都有媽媽了，你還不會叫，真是可惡啊！”
再後來她陸續有了其他的爸爸媽媽，可能是大家會長大，也可能真的把她當成了一個孩子，所以爸爸媽媽這個詞也被漸漸地喊了起來。
只不過這個時候小浮生就不執著於要喊爸爸媽媽了，因為那個小娃娃已經在開始學走路了。
而且他特別嬌氣，只要是摔倒了就一定會哭，哭了就會有人哄他。
每一次小浮生聽到咚的聲音，就恨不得出去替他走兩圈：“你不許哭，你媽媽又要來哄你了！”
她不用學走路，好像自然而然就會走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跌到有多疼，但她知道疼了是有人哄的。
很長一段時間小浮生都在琢磨著自己怎麽樣才能疼呢？什麽是疼的感覺呢？
她想學著這個笨蛋娃娃一樣走幾步摔一跤，可是跌到地上的時候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有那些沈默的傭人會著急莽荒又把她抱回去，再次回到原來的起點。
她只能在原地不停地擺動自己的手腳，教那個笨蛋娃娃一步步走路：“你看，像我這樣，走呀走呀，你看得見嗎？”
席疏當然看不見，那些記憶他甚至都是模糊的。
所以他並不知道在被他遺忘了的那段時間裏，曾經也有一個小朋友，在真情實感地陪著他長大過。
“我以前也給你講過故事的。”小浮生說，“盛寧媽媽有很多故事，每次你半夜醒來要哭要鬧的時候，都是我在說那些故事哄你睡覺哦，這樣你媽媽就不用那麽辛苦啦。”
這個席疏的記憶裏倒是有，他記得母親曾經說過他小時候睡覺很乖，基本不會半夜醒來哭鬧。
原來是那個時候他有其他人帶。
“後來，哥哥就會叫浮生了。”小浮生眼睛微微發亮，“哥哥都不會叫爸爸的時候，就叫了浮生的名字。”
她清楚地記得那天哥哥還在學走路，她也在仰著頭看天空，一遍一遍教他走路的要領，在他摔倒後又要再一次哭出聲時，她趕緊說：“不許哭，小寶寶要堅強一點，浮生都沒哭過的！”
那一刻，席疏寶寶要哭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好像爬到了手機旁邊，窸窸窣窣鼓搗著。
“你拍拍自己吧。”小浮生教他，“你拍拍自己的腳腳，這樣就可以自己安慰自己啦，浮生就是這麽做的！”
她不能像這個小寶寶一樣感受到爸爸媽媽的懷抱和安慰，所以每次聽到寶寶媽媽安慰他的時候，她就會自己抱抱自己，就像是也被抱住了一樣。
“那時候哥哥就喊了一聲，浮生。”她激動地說，“雖然很模糊，但我一定聽清楚啦，就是浮生！”
就在她再一次給哥哥示範，跟以前一樣抱住自己的時候，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疏哥哥？”
“浮生。”席疏抱著她，清晰地喊出她的名字，“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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